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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美人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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隱山,也有人稱仙山,謂其若隱若現時有時無之意,有緣之人不期而遇,無緣之人期而不遇。隱山常見於群山之中,若有緣得見,且看是在西南亦或是東北。西南者上之,有福候。東北者避之,有妖物。

初春,揚州府興化縣城東,一處茶樓之中傳出吳儂語哼唱的軟糯彈詞來,伴著嘣嘣嘣的鼓點之聲,悠揚婉轉。

這酒樓名曰隱逸茶樓,在興化縣是最大最好的了,憑湖臨風,坐在二樓之上能看到河中畫舫,亦能看到遠處城門,若是坐著等人乃絕佳之處。

二樓靠窗井裏面的那一個座位上,坐著一個書生。這書生穿著樸素青袍,桌上放著一壺龍井三樣小糕點,正邊品茗聽曲,盯著入城的官道看著。

湖上,有一艘畫舫前行,畫舫前頭站著幾位女子,正在浣紗……這幾天正好是興化府的傳統節日——浣紗節。

每年這個時候,湖上都會有無數的浣紗娘舉著紗在河中換洗,事實上,只不過是一種別樣的選美或者相親活動而已。

每加人家都會租用一天的彩船,在船頭掛上家門姓名。

姑娘在船頭浣紗,若是岸上子弟看到了覺得好,就往船上丟自個兒的生辰牌並自報家門。女孩兒家的人一看門當戶對,就找先生批八字去,只要算出來不是相克的白虎,就能商量婚事了。

只不過,這也就是些美人兒、有錢人兒們的游戲罷了,對於家貧雇不起船的,亦或太醜,上了船也沒人多看一眼的姑娘來說,浣紗節什麽的,遠遠不是件讓人舒心的事情。

那書生輕輕地晃著腦袋,聽著評彈聲,被河上一艘畫舫所吸引,那船頭坐著一女子,一直低著頭,紅衣紅裙非常美麗,脖頸處還裹了一大段的紅綢子。

“啪嗒”一聲,一塊生辰牌落到了船上。

姑娘撿起來,有些不解地看岸邊。船離開河岸不遠,有一位青衫公子對姑娘行禮,“姑娘,在下城南王友常,經營布匹買賣,家資殷實。”

那姑娘看了他良久,微微一笑,伸手輕輕將擋著小半張臉的紅色紗綢打開……就見她左側半邊臉上又有一整張臉青籲籲的胎記。

岸上眾人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,這姑娘右半邊臉迷死人,左半邊臉可是醜得嚇死人啊!

“呃……誤會誤會。” 王友常立刻對她擺手,“我大概認錯人了。”

姑娘卻是微笑,“你嫌我醜?”

王友常一楞,還沒來得及解釋,就見姑娘手一擺……紅色綢子一把射來纏住了王友常的脖子,將他生生拽進了河裏。

王友常被勒得喘不過氣來,連連呼救,但那姑娘根本無動於衷,將他拖拽在河裏像溜狗那樣來回溜著,臉上露出殘忍笑容,“嫌我醜,瞎了你的狗眼!”

王友常吐著舌頭翻白眼,眼看著就要喪命了。

只聽畫舫裏有人說了一聲,“別鬧了,正事要緊。”

那紅衣姑娘撇撇嘴,手腕子一抖……抽回了紅綢子。

但那王友常已經不行了,撲騰著河面求救,岸上人紛紛說,“哎呀,害死人了!”

“唉!”那姑娘兇巴巴瞪了眾人一眼,“你們可看好了,是他自己淹死的,不關我事!”

岸上人想去救,卻見那姑娘又冷笑,“姑奶奶倒要看看誰敢救這睜眼瞎。”於是,岸上眾人面面相覷,都不敢動。

遠處二樓上那書生看得直皺眉,謔地站起來,“豈有此理,世間竟有如此妖女!”

正想沖下樓去,卻見遠處一匹棗紅色駿馬穿過城門不緊不慢地跑來,馬上一人……

那書生看了一眼,不由覺得賞心悅目起來。

馬上是個藍衫男子,年紀很輕,相貌俊朗,就如同這天氣一般叫人覺得說不出的舒服。此人手中拿著一個包袱,一柄古劍,騎著馬似乎正看河邊景致……黑發輕揚,既有練武之人的英颯之氣,又有武人少有的斯文儒雅——好個俊品人物。

書生看了良久,一拍手,“哎呀,定是他了!”

那藍衣男子走到橋頭,就見岸邊圍了很多人,皺眉往水裏一看—— 一個人正遇險,眼看已經是垂死掙紮,藍衣人忍不住皺起了眉頭,怎麽那麽多人都見死不救啊?

想罷,他一個縱身翻下馬背,直接從橋上躍下……如同鷂子一般掠到了那男子面前,伸手將他輕輕一提,從水中撈起。最後他在空中打了個來回直接上岸。那匹紅馬在橋頭看到了,打了個彎兒,溜溜達達下來了,到男子身邊,盯著地上的溺水人看著。

書生在二樓看的真切,點頭,“果然是他。”放下銀兩,匆匆下了樓。

王友常喝了太多的水,已經閉氣,藍衣人站在他身邊似乎並不懂如何處理,倒是那棗紅色大馬,擡起蹄子就給了那男人胸口一腳。

“餵,多多!”藍衣人趕緊去攔住那馬,“輕點兒!”

可王友常倒是一口水吐出來了,不斷咳嗽加氣喘。 有幾個本地老人兒看到了,都松口氣,“沒事了,緩過來了!”

藍衣人點點頭,就想拉著馬兒走,卻聽紅衣女子嗔怪道,“多管閑事。”

藍衣人回頭看了一眼,與那姑娘四目相對,看到了她臉上的胎記,忽然想起個人來。而那姑娘則是看到了藍衣人俊俏,特別是那一雙眼睛,在陽光照射下,怎麽還泛著些金色的光呢?真好看!下意識臉上見了粉,她不滿道,“要你多管閑事,本小姐教訓他呢!”

藍衣人一笑,“也不用你多管閑事,本少爺救他呢。”

姑娘張著嘴啞了,藍衣人微微一挑嘴角,牽著馬兒依然走,紅衣姑娘惱羞成怒,舉起紅綢,“不知好歹!”

只是她的綢子還沒甩出去,就聽到船裏有人說話,“看他手裏的劍,不知道天高地厚。”

姑娘一楞,盯著藍衣男子手中的劍看了起來,那是一柄黑色的古劍,陰沈沈似乎相當古舊……

姑娘抽了口氣,低頭不語了,收了紅紗裹住自己的臉,鉆回船艙,畫舫開遠。

藍衣男子牽著紅棗馬,往不遠處的市集張望,似乎是想要確定在哪兒落腳較好。

正這時候,就見一個書生急匆匆地跑了過來,“展大人!”

藍衣男子回頭,那書生也到了面前,“展大人,我是劉協。”

“哦,劉公子。”

來的人,正是展昭。

且說展昭自蕖山縣回來後,在開封府沒呆了兩天,包拯就接到一封信件,是得意門生劉協寫去的。信上說揚州府興化縣一帶最近發生了怪案,他百思不解,包拯若是有空,請到揚州府一行。

包拯回信說最近瑣事纏身,因此派展昭來。

劉協早就耳聞展昭大名,自然高興……這劉協別看年紀輕輕,卻是相當能幹,已是興化縣的縣令。

白玉堂原本也同來的,但是陷空島有些事情處理,所以兩人分頭行事,他晚些便道。

小四子死活要跟著展昭一起出門玩,被公孫攔住了,讓在家好好學醫術……於是展昭騎著棗多多,獨自進了興化。

“那是什麽人啊?”劉協看著遠去的畫舫,“怎麽如此兇殘?”

“江湖人而已。”展昭道,“那姑娘應該是陰陽紅蛛蕊珠兒,十分的不好惹,千萬不能說她醜,不然必死無疑。”

“哦……”劉協點頭,“這世間女子似乎都珍惜美貌,怕變醜,可這紅顏薄命啊,要太好看的樣貌有什麽用?”

“唉,紅顏也不一定薄命的。”展昭擺擺手……遠在陷空島上的白玉堂一個噴嚏打出來,拉著馬兒跟大哥大嫂道別,“我去趟揚州府,很快歸來。”

臨走前,盧大嫂給了他一個盒子,說是送給展昭的。

展昭自從眼睛好後做點兒病,再開盒子,無論誰給的都拿開老遠。白玉堂打開盒子看了看,就見是一套嶄新的衣裳,估計是盧大嫂給做的,就笑著塞進了包袱裏……上船離去。

展昭和劉協一起去縣衙門,就問,“劉大人在信中並未說是什麽怪案。”

“嗯,信上說不明白,不如……”

劉協的話沒說完,就聽到鑼聲四起……有人喊,“老妖怪出來吃人啦,今天是張家的小姐遭了難啦!”

展昭一楞,不解,“吃人?”

“唉……又來了!”劉協一跺腳,拉著展昭走,“展大人,你親自看一眼就明白了,這說不出來是怎麽回事!”

展昭跟著劉協到了城南的一戶宅子前。

只見門口站了好些衙役侍衛,還有圍觀百姓,劉協帶著展昭進了屋。展昭留意到匾額上面寫著——張府。

進屋就聞到一股血腥味,展昭皺眉,這味道他可不喜歡,而且得有多少血,才能有這麽厚重的味道啊。

走進院中,就看到一大群丫鬟下人在哭。

展昭莫名,進入房中看了一眼,那場面實在是慘不忍睹……床上橫躺著一具屍體,臉沒了!

“臉……”展昭看劉協,“這怎麽回事?

縣令長嘆了口氣,“展大人……算上張小姐,已經是第四個受害人了……唉,妖孽跑出來吃人啊!”

“吃人?”

“嗯!”劉協臉上神色覆雜,“還專吃美人!”

白玉堂拉著馬下了船離開渡頭,快馬加鞭往揚州府趕。松江府離開揚州並不遠,很快他就到了興化縣的路口。

看了看地界碑,白玉堂牽著馬進去……途徑一間茶寮,他下馬要了壺涼茶飲馬。

站在路邊,白玉堂將水倒在手中,讓白雲帆喝。馬兒早就渴了,邊喝水邊輕輕晃動著尾巴。

正這時候,路邊過去了一支人馬,估計是哪個門派的子弟吧,衣著相近,頗為氣派。為首一男一女都年輕,拿著刀劍。那個姑娘秀眉鳳目,樣子挺精致的,正看見白玉堂在餵馬。

此時日頭偏西,茶壺中的水灑在手中晶瑩剔透,閃著點點光輝。白玉堂隨意站著,微微低垂著頭,帶著一份獨特的慵懶和華貴之氣。

姑娘大概這輩子頭一次見到這麽好看的男人,雙眼盯著白玉堂的臉,一路走一路回頭看。

白玉堂早就習慣被人看了,也沒在意,低頭繼續餵馬。

“哎呀……”

突然間,一旁的小道上沖出了一個村姑,她年紀應該也不大,背著個背簍裏頭好些柴草。她跑得荒疏,正撞到了那姑娘騎著的馬上……馬兒一驚,原地拿樁擡起了前蹄,那姑娘盯著白玉堂正看得出神呢,完全沒提防。

這下可好,馬站起來了,她一下子順著馬屁股滾了下來,摔了個結實。擡頭,就見白玉堂看了她一眼,立刻雙頰通紅,站起來憤憤不平踹了那滾到腳邊的村姑一腳,“你……”

踹上了才發現是個女娃兒,她就收回腳,嘀咕了一句,“走路不長眼啊!”

一旁和他並行的男子看到了皺眉,趕緊翻身下馬,此時那村姑不偏不倚正好滾到了白玉堂的馬邊。

白玉堂伸手,將她扶了起來。

村姑擡眼看到了白玉堂,一驚,趕緊低下頭,紅著臉在衣服上擦了擦臟兮兮的手。

這姑娘不太好看,大概總日曬雨淋,長得也粗糙,扁鼻子小眼睛……白玉堂對人長相沒什麽要求,見她沒事,低聲問了句,“沒事吧?”

村姑悶頭搖了搖,背住背簍趕緊跑。

白玉堂覺得她身後的背簍似乎特別沈,就往裏看了一眼。

那村姑已經跑遠了。

白玉堂卻是楞在了原地……剛剛她身背後的背簍裏頭,除了有柴禾,還有一顆白森森的,骷髏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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